天堂电影院 | 这个侵华日军毒气部队小队长,却成了最能代表日本的导演

2016-12-18 21:10:11

12月12日这天,是个很有趣的日子。除了你们都懂的“双12”,这天还是日本导演小津安二郎的生辰和忌日。

生于1903年的小津安二郎,死于1963年,离我们已经很远了。但作为导演,他的电影还真是不朽的,代表作有《晚春》《东京物语》《浮草》《秋刀鱼之味》,其中《东京物语》曾被评日本权威杂志评选为“最佳日本电影”。也有人评价:原汁原味的日本就在小津安二郎的镜头里。

他在电影圈更是有不少重量级的追随者,侯孝贤和贾樟柯都表示过,《晚春》是他们最欣赏的电影。而拍出《柏林苍穹下》和《德州巴黎》的维姆·文德斯,为了追随小津安二郎的脚步,还专门去日本拍了一部《寻找小津》。

但作为一个中国人,要评价小津安二郎,不能绕过去的事实是,小津安二郎参加过侵华战争,他所属的部队是日本陆军上海派遣军的瓦斯队本部野战第二中队,他算是个小队长。而日本的瓦斯部队,也就是传说中的毒气部队了。而这个上海派遣军,正是日军进攻南京的主力部队之一。要这么算,小津安二郎还真是罪孽深重。

但这个小津小队长,与我们电视中看到的刻板印象不同,小胡子是没有的,“八嘎牙路”也是不喊的。他其实是个文艺分子,入伍之前已经拍过30多部电影,但离功成名就还差得远。

于是,就出现了这样诡异的场景:1937年中秋,他在来到了黄浦江畔。他眺望黄埔江上的月亮,心旷神怡。此情此景,让他想起了当年日本的遣唐留学生阿倍仲麻吕的诗句:“翘首望东天。”但也正是他,抒发完诗情画意之后,就拿起毒气筒,开始在江上放毒气。

至于南京大屠杀,他的锅自然也躲不掉。但他对于南京的兴趣,却在于泰淮风月。小津小队长去坐了秦淮河的画舫,也看了玄武湖的莲花。他还去了鸡鸣寺——他给沟口健二写信说,如今的千年古寺“非常荒凉,寂寥得很”。在鸡鸣寺,他让住持给他写了个字。住持写了个“无”字,他并不喜欢,非要主持写“有”,但住持不肯。

上了战场的小津小队长呢,虽然背着毒气筒,但他更爱的还是他的徕卡相机,他一边拍照,一边写信,记日记,心态平和得很,就像来中国旅游一样。

看到两军厮杀,砍人,他想的是:“砍人时也像演古装片一样。抡刀砍下时,会暂时一动不动。呀!倒下了。戏剧果然很写实。”看到两军对垒,放炮,但他注意的却是战壕附近的一棵杏树,正开着美丽的白花。

在这枪林弹雨中,白花非常美丽地飘散下来。小津想,这样的音乐配合这样的画面,用来拍电影多好呀。

身为侵华日军的一员,小津安二郎却完全是打卡上班的节奏。他甚至要调侃自己,“今天小津军曹也无任何显赫战功,只是垂着鼻涕度日。完全不介意旁人的眼光和流言。”

后来他被派到东南亚战场,他更是故意怠工,一直窝在新加坡。战争最后的日子,日本军人纷纷扬言要切腹为国尽忠,他丝毫不感兴趣,他想,如果自杀,用酒就着安眠药喝下去不是更好吗。

小津作为一个日本军人,却毫无武士道精神,也毫无军国主义思想,也是尴尬了。但这也显出战争的残酷,时代的无奈,一个一心只想拍电影的文艺青年,却被迫走上了战场。

最后小津很爽快地投降,于1946年顺利回国。3年后,他就拍出了让侯孝贤和贾樟柯赞叹不已的《晚春》。

《晚春》这部电影呢,故事很简单:某老男人中年丧偶,和女儿相依为命。女儿悉心照顾父亲的生活起居,一转眼已成剩女。亲戚朋友帮她相亲,她却放不下父亲。但忽然间父亲却找了个新老伴,女儿的心里就不平衡了……

后来,小津安二郎又拍了一部《秋刀鱼之味》。也是类似的情节,只是将故事的重心放在了做爸爸的这边——原来这个老男人是一直没意识到她女儿至今未嫁,是为了照顾他。而他贪图这种照顾,就忽略了女儿已经老大不小的事实。于是他找女儿谈话,让她考虑婚姻大事。但女儿又以为父亲是在赶她出门而悲伤不已。他终于解释清楚了,女儿也答应要嫁出去,但他又心生无限酸楚……

说完这两部电影,可能你就有所察觉了,这个小津安二郎,还真是喜欢拍这些家长里短啊。

小津安二郎这辈子,基本只拍家庭剧。演员总是那几个,故事也都发生在东京,从某种程度上,小津的电影,可以当连续剧来看。

至于他最著名的《东京物语》,也是这个套路。

这是一个似曾相识的故事:儿女们都大了,各自成家。父亲和老伴收拾东西准备去东京看望他们,但尴尬的是,还没到大儿子家呢,孙子就因为爷爷奶奶来要腾地方而哭闹不停。到了之后呢,大儿子工作繁忙,没时间带他们出去玩。老两口只好搬去女儿家,女儿工作也忙。

只有守寡的儿媳纪子对老人很是孝顺,带他们去游东京。老人感叹道:“这个城市这么大,一不小心走散了,可能一辈子都见不到了。”

兄妹没时间陪父母,就商量着把老人送到热海度假,他们哪里知道,老两口是想跟儿女在一起。但热海是年轻人游玩的地方,老夫妻晚上被人吵的睡不着觉。第二天早上无精打采,老父亲在海边看着远方,说:“东京也去过了,热海也去过了,我们回家吧。”

之后老人踏上回家的路,他们来东京才不过十天。也没啥好抱怨的,至少儿女都有自己的生活,过得好好的,他们也可以心安了。

但很快,老母亲病倒,儿女们返乡探望母亲,但母亲已经无法辨认他们。这也就是子欲养而亲不待了吧。

葬礼之后,儿女们又匆忙赶回东京,只有纪子守到最后。尚未出嫁的小女儿无法接受哥哥姐姐们的自私,纪子劝她说:“原谅他们,他们已经有他们的家、有他们的生活,每个人都是最爱自己的家、自己的生活。”小女儿又问:“难道有一天你也会变成那样?” 纪子答道:“是啊,有可能。”小女儿只好说:“是吗?生活太令人失望了。”纪子仍旧笑着回答:“是啊。是这样的。”

到这里,又是之前的故事了。丧偶的老父亲劝纪子改嫁,希望她放下顾虑,活得幸福——“日出真美。今天会很热吧。”

故事的最后,又回到了故事开始的地方——当时两个人一起收拾行李准备去东京的房间,如今只剩了一个人。邻居大婶走了过来说,“大家都回去了,一个人很寂寞吧。”老父亲淡淡回答:“没什么,发生得真突然。我也太粗心了,早知这样,她在世时我就该对她好些。一个人生活,日子特别漫长。”

邻居大婶又说,你会很寂寞呢。
老父亲说,是啊。

看完电影,真是百种滋味在心头。

看完电影,你也会懂得,为什么小津安二郎会这么被推崇。他的电影,放弃了所有炫技式的表达,以一种虔诚而谦卑的心态,集中展现家庭日常生活的喜怒哀乐。而生活本身,就是最宏大的主题。

但有趣的是,最擅长拍摄家庭生活的小津安二郎,却是终生未婚。他的解释是太习惯单身生活了,就不自觉地延续了下去。

至于当年曾作为侵华日军的一员这件事,他从未提及,也没有像其他导演拍了反思战争的电影。他的说法是,“我是卖豆腐的,所以我只做豆腐……”

1963年,小津安二郎死于腮源性癌瘤,年仅60岁。有人怀疑他的癌症与在中国施放毒气有关。他的墓碑原本无字,后来只刻上了一个汉字“无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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